hkiff 2019電影筆記︰李滄東《薄荷糖》(Peppermint Candy)

一年一度的電影盛事「香港國際電影節」(hkiff)又來了！今年買了十套，比過去三屆為少。但近幾年工作忙碌，能看十套已很幸福。其實我為了看電影節扭盡六壬，要出動到請假、和同事與合作伙伴協調，才有機會看這麼多套電影。至這一刻，我仍擔心公司有突發工作，令我看不齊這十套。

為了更快貼出觀後感，我打算看戲後盡快寫幾句感想，之後再選幾套詳寫。這些電影筆記我只求紀錄，不會寫得太有系統︰

知道韓國導演李滄東有很多忠實影迷，但我只是第二次看他的電影（第一套是《消失樂園》Burning）。不過觀影前已獲提醒李導的電影不會令人好受。

《薄荷糖》中年男主角金英浩甫出場便臉容悲傷，在舊同學的郊野聚會中半瘋半痴地狂歌嚎叫，更走上火車軌自盡。為何他如此悲傷？他背後有什麼故事？電影沒有立刻告訴觀眾，而是以倒敍手法，透過男主角人生中不同時期的片段，逐步揭露給觀眾知道。

看這套戲需要一點耐性。我知道他一定有段不堪回首的過去，但我首先看到的，是男主角討人厭的一面。他自我中心、難於親近、脾氣暴躁、不愛護妻子、不專一、（在當差時）對年輕「犯人」手段殘忍...... 他這個如野獸一樣的人，還有redeemable value嗎？

然後，電影讓觀眾知道答案。最後一幕拍得十分好。年輕男主角與電影開首時的他躺在同一個地方，因為另一個原因流淚。這幕既令人唏噓經過歲月洗禮，他兩次流淚的原因如此不同，又像是他有預知能力，知道他此生的日子將怎麼過，因此傷心不已。年輕的他更說這個地方似曾相識，像向觀眾暗示他從未來回到過去。這構思很妙，令人看得百感交集。

看《燒失樂園》時，還不知道這導演厲害之處在哪，看完後便知道了。看完後讀了幾篇影評，發覺電影有不同的解讀方法，且每個解讀都言之成理。然後我便不時回想電影細節。我這才發現李導的作品後勁凌厲，餘韻悠長。就像一個人被利刀刺傷，不會即時感到痛楚。是過了一會，痛楚才會出現的。李導的刀很鋒利。

《薄荷糖》更甚，我剛看完，便不斷回想劇情。導演鋪排了很多線索讓人解讀。他在影後談表示，看似普通的物件，對角色可能有重要意義。薄荷糖如是，相機如是，火車如是。我還留意到一些線索，如狗的象徵意義。男主角愛扮狗吠，曾踢過家中小狗，到後來卻如狗般卑微。又如他當兵時腳部中槍流血，但卻重覆說鞋裡有水。為什麼他這樣說？不同觀眾可以有不同解讀。又，電影與韓國歷史息息相關。男主角的經歷緊扣著韓國的重大事件，如朴正熙遇刺、光州事件、金融風暴...... 看來要花點時間讀相關文章。

這套戲令我想起早前看的台灣電影《幸福城市》，二片同樣由男主角自殺開始倒敍（且有放槍入口的鏡頭！），同樣見到往事如何塑造男主角的性格，影響其人生。不知《幸福城市》的編導有沒有從這套電影取靈感，但兩相比較之下，便覺得這套拍得高明和有意境得多。（這樣比較對《幸》不公平，但我又忍不住如此想。）

導演在影後談說了不少話。開始疲倦的我只帶走兩個訊息︰

1)很多電影只會拍主角遇上的精彩事（如遇上某件重大事件的一段時間），但他會連主角平淡的日子也拍出來。（大意）
2)李導說過一句話，大意是︰他會拍令人看後有改變的電影，而不是拍人們想看的電影。

（仍改不了習慣，竟寫了這麼一大篇。這段時間寫的blog可能會跌watt，請見諒。）

《薄荷糖》(Peppermint Candy)，南韓，1999
導演︰李滄東

官方簡介︰

採取倒敘結構的電影已非罕見，卻鮮有李滄東（《燒失樂園》）這般對人性的透徹洞察、對時代的冷靜思考。男子走上火車軌，朝着迎面衝來的火車高呼：「我要回到從前！」故事隨火車逆行，七個章節倒敘男子一生，由前程似錦的青年，變成同流合污的黑警，最後愛情事業皆付流水，中間是二十年來南韓社會動盪變遷，以及國家歷史黑暗一頁：光州屠城。層層剝開醜陋皮相，回溯初心。初戀情人的薄荷糖，是失落了的純真，也是永遠的遺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