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尤比克》(Ubik)(Philip K Dick)

《尤比克》(Ubik)
作者︰菲利普·狄克 (Philip K Dick)

//這個年頭，人類已移民月球，心靈超能者是個日常行業，幾乎像是人資幹部，很多公司都需要他們。超能事務所老闆葛倫為了生意上的麻煩，前往瑞士的半活賓館諮詢妻子艾拉，因她正處於「半活中陰」態──死後冰凍，偶爾解凍接上儀器，可與活人溝通。接著葛倫拿下一筆大案子，要帶手下前往月球工作。這群人當中領頭的是窮哈哈的心靈偵探，喬．奇普。超能事務所老闆葛倫拿下一筆大案子，要帶手下前往月球工作。

甫抵月球，一行人就中了埋伏，奇普等人帶著剩一口氣的老闆葛倫撤退，但怪事卻接連發生──周遭世界開始時光逆流：香菸過期、咖啡發霉、電話資料是幾年前的、銅板成了過時貨幣，僅存收藏價值。甚至同伴也快速衰老、乾枯死去，隊上新來的女孩，竟聲稱有能力回到過去改寫歷史？

然後，死去的老闆葛倫在一些詭異小地方顯靈，留言竟是：你們全死了，我還活著......//

《尤比克》(Ubik)是一個很奇特的故事，背景設定是1992年的美國。因此書在1969年出版，1992年對當時的讀者來說是未來的日子。這本書又不純粹是科幻小說，因當中有奇幻的成份 (如人類擁有超能力)。我上網查過，這本應可稱為推想小說(speculative fiction)。

剛開始，作者告訴我們這個世界與現實世界有何不同—科技發展令人類死後可以保持在「中陰身」狀態，可有限度地與活人溝通一段時間。世界上有一班人擁有超能力，包括心靈感應、預知未來等，被稱為「心靈超能者」。同時存在著一班能反制他們的「反超能者」，可抵抗前者施加的異能。他們各受僱於不同公司，為客戶進行不同工作。這個設定很像超級英雄故事，讓我有點疑惑︰原來Philip K Dick會寫這類故事?!

這是個雙方鬥法的故事嗎？又沒有這麼簡單。故事的走向越來越奇怪— 奇普與老闆和隊友到月球進行任務時，很快便發現中了埋伏，整隊人倉皇逃走，除了老闆死亡外，其他人都安然脫險。但想不到回到地球後，怪事便開始發生。倖存者逐一死亡，死亡過程十分奇特。將死之人會找機會離群獨處，不想再見隊友，之後便乾枯死去。而他們身處的世界開始時光倒流，奇普從不同途徑 (例如電視畫面)收到老闆傳來的訊息，幾乎每個都提示他購買解藥「尤比克」。奇普開始懷疑，他們真的活著回來了嗎？是否老闆不是死了那位，而是唯一活著回來那位？當周遭世界開始時光倒流，那是在真實世界發生的，還是只屬於他們一行人、甚至一個人的現實？

此書不只是科幻小說，也有哲學成份。Philip K Dick在這故事裡探討何謂真實，這是他經常思考的問題—

//也許每個人都活在獨特、個人的世界裡，和所有其他人類生活、經驗的世界完全不同。這讓我納悶，如果每個人眼中的現實都不同，我們能說這世界只有單一個現實？//

如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現實，感覺比在Matrix中大家分享同一個虛假現實更加恐怖。而Philip K Dick不只一次寫類似的情節，如Total Recall中的男主角被植入記憶，連身邊的妻子也是假的。在Blade Runner中，這事則發生在人造人身上，植入他們腦中的人類記憶令他們誤以為自己是人類。

原來Philip K Dick長期吸食毒品，有焦慮症狀，曾經出現幻覺，有可能患上了精神分裂症。是否在瘋癲邊緣的人才會有這麼豐富的想像力？

《尤比克》雖然情節「超展開」，幸好它有個令人滿意的結局。

P.S. 《尤比克》令我想起《迷離境界》(Twilight Zone)裡的故事And When the Sky Was Opened，內容是說幾個太空人在進行太空任務時遇上意外，幸運地回到地球後，其中一個突然覺得他不屬於這個世界，然後在人世間消失。奇怪的是，當那人消失後，除了主角之外，便再沒有人記得那人存在過，包括那人的父母。而在報道這則太空意外的報紙，標題會隨著有太空人消失而改變，獲救太空人的數目會相應少。主角看著隊友逐個消失，卻沒人相信他也沒人會救他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。

節錄 (大部份來自「後記」)︰
//他心想，當我閉上雙眼時，整個宇宙會消失。但我該看到的七彩光芒和通往新子宮的入口在哪裡？男女歡愛產生的那種迷濛、散發紅光的子宮在哪裡？還有，代表動物貪生的黯淡黑光又在哪裡？我就只看得到黑暗入侵和熱能衰退，只看得到平原遭太陽拋棄、逐漸冷寂。//

//但是我能老實說出哪些事讓我深深著迷，我可以一直拿來當創作主題。持續強烈吸引我的兩個主題是：「什麼是真實存在的事物？」以及「真正的人由什麼要素構成？」// 

//但這個難解的問題真的存在，不僅僅是個智力遊戲。因為在我們今天身處的社會，媒體、政府、大型企業、宗教團體、政治團體製造了許多幾可亂真的偽現實，這些偽世界透過電子媒介傳達到讀者、觀眾和聽者的腦裡。//

//戲劇節目的平均情況和現實的關係為何？警匪片呢？警匪片中，車子不斷失控、衝撞和起火。警方永遠是好人，而且永遠是贏家。別小看這一點：警方永遠是贏家。//

//誕生新事物之前，舊的必須消滅。這是個危險的領悟，因為這代表我們終究得向自己熟悉的一切道別。那很傷感情的。但那是人生劇本的一部分。除非我們在心理上能夠適應這個改變，否則我們自己的內心會開始死去。//

//在追求一個好故事的道路上，科幻作品的作家、製作人或編劇可能誤打誤撞地碰到了真相……而且是事後才知道。//

//看電視是一種邊睡邊學的活動。根據電視觀眾的腦波圖顯示，經過大概半小時後，大腦會決定這個人沒事，於是進入催眠狀態，發出α波。//

//近來的實驗顯示，我們會潛意識地吸收電視螢幕上看到的影像。我們只是想像自己是有知覺地觀看。大部分訊息我們都沒注意到。因為電腦科技的進步，觀看者越來越難辨認出影像中置入的虛擬物件//

//人類雖然共同生活於一個客觀存在的現實，但因為每個人只能認知「自己的現實」，所以這個認知與其他人或「真正的現實」之間，可能存在或大或小的差異。......如此一來，該怎麼確定「自己的現實」就是「真正的現實」？//