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間失格》有一段描述令我深有同感。葉藏說他小時候,父親所屬政黨的一位名人到鎮上演講,家裡的男僕帶他去劇場聽講。熟識他父親的人全都到場,演講後眾人熱烈地拍手,但回程時,他們卻將演講評得一文不值,批評的人包括與他父親交誼匪淺的「同志」。他們批評他父親的開場致詞拙劣,也批評那名人的演講不知所云。但是,這群人接著來到他家,一臉開心地對他父親說演講很成功,就連男傭也一起說謊。「這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例子。相互欺瞞。而且神奇的是,雙方都毫髮無傷,就像沒發現彼此在互相欺騙似地。這種鮮明、純潔、開朗、燦爛的不信任案例,在人類生活中俯拾皆是。」
這事令他對人類完全失去信任--「(我對)互相欺瞞,卻又能過著聖潔、開朗的生活,或是滿懷自信度日的那些人,實在無法理解。人類終究還是沒能讓我明白當中的奧妙。要是我能明白,想必就不會如此懼怕人類,也不必如此卯足全力討好他們。更不必與人類的生活對立,夜夜遭受地獄般的痛苦折磨。」
如對待他的「厭世論」,我本來也覺得他太看不開。畢竟在別人背後說壞話以及在別人面前說客氣話是人性,很多人也如此做。不過,不知是我的朋友不愛說人壞話或我認識的人比較單純,我是一直到近幾年才真正體會這種人性的可怕。人們在別人背後說的壞話,用詞要多賤有多賤。在對方面前客客氣氣,有講有笑,一轉背便能將人家踩在腳下。如我說我很不習慣,很可能會被人笑--你做了多少年人?連這也不習慣?連這些也看不開,那你不用出來混了!所以,我也沒特別表示什麼,有時還加入「討論」。不過,一個像葉藏(太宰治)這樣的性情中人,因此而覺得世界很可怕也是可以理解的吧。
因為我們是社會動物,因為我們也會犯這些錯,才會將這些人性行為合埋化。如果這樣執著於人性的弱點,將之放大來說,就會被人說成是「鑽牛角尖」。沒有多少人會同情你的。這世界的運轉速度太快,有很多事要處理,還有大家都要吃飽食,故不容你我傷春悲秋。
你試試質疑人世間的一切,你自己痛苦之餘,更會被人當作不正常的人。
我想起說過「人間不信」的日本歌手堂本剛,他一度對人類失去信任,感到極度抑鬱,想過輕生。我想就是因為他生性敏感,才會深受困擾。一個人真的可以在你面前裝著什麼也為你著想,背後卻插你一刀的。這種「想太多」的人未必一定軟弱,他們只是單純而已。不過,《人間失格》內的誇張描述仍是讓我笑了--「膽小鬼連幸福都害怕。碰到棉花都會受傷」。
最近,我越來越意識到無論你做什麼,都會有人在背後說話。你在公司的表現,可以成為全公司上下的討論話題。而無論做得好不好,都會招來批評。我聽人說別人的壞話比好話多很多倍。如何你聽到這些人聊這種話題時的用語,或多或少也會猜到他們在你背後說你什麼。我聽過不是人形容一些人「只能做手,不能做腦」(大意),令我質疑自己是否在很多人的心中只是一隻「手」。
我要明白,講壞話是人的天性。我也講過別人壞話,用一種看似天真無邪的語言說出同樣無情的話,本質與嘴賤的人所說的一樣。不過我到現在仍很內疚說過那些話。
堂本剛後來看開了,過了那個階段,便開始不理別人目光,做回自己,並且有種戰鬥的心態,直面現實。《人間失格》的作者一邊說他落力討好人,一邊卻生活墮落,以酒色來麻醉自己,逃避現實。其實他很自我,根本不像自己說得那麼虛偽和愛欺騙。
(小時候說謊討父親開心的他,長大後卻放棄這樣做,將父親氣得不行。)現實中的太宰治,最終成功自殺。而平凡的我,由小到大逐步習慣人性的黑暗面。這是成長的一部份。我可沒有勇氣完全做回自己,但也不致悲觀得想死。我只是學習冷眼旁觀這一切。如有機會,便將觀察到的事放進我的文章吧。畢竟,體驗社會,是我當初畢業後不選擇教書的理由(OK,現在做教師也好不到那裡去)。
所以,我是不應該笑他的。
近日看到個理論是去除命運的道德性如:因果論回和上天的考驗,由概率出法。人的選擇決定命運,選擇出於性格,性格由於生長環境,出生環境由於命運。我們應該原諒自己和別人。因為人不應為無發控制的命運負上道德責任。人的命運是隨機的,所有人都有機會抽到這個不幸的命運,但抽到的是他,不是其他人,其他人是否應該因為他抽到的責怪他呢
回覆刪除[版主回覆04/19/2011 07:49:00]是否教我們要寬容地看待他人? 在這個人人都敢言的年代, 有時我也不覺覺地戴有色眼鐵看人, 或因為不喜歡某人的性格而不喜歡他整個人。真的要嘗試從多角度看一個人, 也想想為何那人性格會如此。
很喜歡英國哲學家維根斯坦提出的一個概念:生命方式'Ways of Life'。他原意是說語意分析,但我喜歡「濫用」到對人生的理解。太宰治是一種方式,滿口謊言時政客,所過又是另一方式。當中是否有對與錯?人在追求生存之前,每一刻都在趨求快樂,躲避痛苦。太宰治做的,不也是躲開他的痛苦嗎?因為謊話給他的痛,更甚於欠租、飢餓。在這個角度看,其實大家都一樣。
回覆刪除我當然也有說話不盡不實,也不因為甚麼大理由呢!同在一淌混水裡,分辨誰清誰濁其實也很殘忍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