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氣

曾經一度，我是很好脾氣的；公認的「好好小姐」，miss yes，被人欺負也不察覺。別人問我：「你怎能容忍對方？」我會答：「我根本不覺得對方在欺負我。」因為沒有忍氣吞聲的辛苦感覺，所以不覺得這是缺點。有時在日常生活中見到不公事，也不懂開聲。

但我現在人大了，火氣反而開始出來。見到人排隊「打尖」，會直斥其非。在電車上見一男人咒罵一個叫他移過少少的阿伯，我會請他停口。在戲院看戲，也會請談話太大聲的觀眾不要說話。不過，我也是看情況，有些時候，仍然會忍。這時代，很多人都沒有羞恥心－－「你係邊個？你有咩資格話我？」你叫別人守規矩，對方隨時罵回你；而且，周圍沒人幫口。道理在自己處，依然要審時度勢，很辛苦。可惜我的外表不兇，無論怎樣也擺不到一個威嚴或嚇人的表情，一點氣勢也沒有。


為何人愈大愈好火？我的理論是，火氣有quota。當你小時候很火爆，長大了會慢慢收火。當你一直不懂發火，或只會忍忍忍，有朝一日，你會變成taxi driver，對「壞人」亂槍掃射。

變得比以前有火的我，在不鼓勵大家有七情六欲的辦公室內，應當如何自處？需知道，辦公室最多荒謬事。而一星期對著同一班人越過三十小時，總會有些討厭人物出現。那怎麼辦？如你被上司或同事欺壓，你不想忍，結果變成罵戰或冷戰，那麼，以後的日子要怎樣過？如老闆因此不重用你，你不能說老闆小氣，因為人是感情動物，老闆不是神，你受不了他，他也受不了你的「背叛」（是，在老闆心目中，你的罪名可能很大）。特別是，每個人的腦袋構造不同，你以為你為公司好，你以為你只是在說實話，對方可能會覺得你不聽話和難搞。你的「道理」，不是老闆的「道理」（良心又是另一回事......）。

說這麼多，是因為最近有幾次和公司管理層對話，都直腸直肚地將我的意見講出，甚或「駁嘴」。老闆是不會這麼容易讓員工「駁嘴」的，有的會大條道理地反駁，有的會嘗試平息我的怒火。有好幾次，是真的有一道火在體內升起，要按也按不住。除了老闆，還有一位橫蠻無理的同事攻擊我（她當然不會承應自己在攻擊我。她永遠覺得道理在她處，她只是反抗公司制度，不是針對我之類）。她是有能力令我與她吵架的。與她動氣不但令我辛苦，還阻礙了我的工作。更氣的是，老闆對此視若無睹，仿佛覺得我受她的氣是應該的。今日開會，她又以一件雞毛蒜毛的小事來攻擊我（或者她不是攻擊我，她是將自己對老闆的怨氣發洩出來，將我當磨心）。所有與會者全都正正經經發言，只有她像小孩般吵嚷。而最令我氣憤的是，老闆對她毫。無。辦。法。當時，我知道，如果我開口駁斥，便會演變成罵戰。而我在發火時，會很想動手（不是打人，而是掃物件到地下，或拍枱之類）。所以，我很辛苦忍下這啖氣。但當然，回到家後再回想，便覺得自己為何不有型地駁斥對方？反正老闆不會為我出頭，她只想息事寧人，不會顧及我的感受。坐我對面的同事也受過那人的氣，對著我苦笑了一下。想不到，這個無奈的笑容便是我當時的唯一安慰。

那麼，接下來要怎麼辦？下一次那人有工作給我，我不能不做；而老闆，又不知道與那人合作有多辛苦。而且，我「條氣唔順」。朋友叫我「忍」，因為天下烏鴉一樣黑，你始終要學會忍。不是忍這個人，便是忍那個人。可能我一直覺得自己不需要忍，一直都沒細思量什麼是「忍」，所以一下子叫我「忍」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。

（激動了，請原諒錯字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