餘韻無窮：《香水》（Perfume: The Story of a Murderer)

電影《香水》(Perfume: The Story of a Murderer)改編自德國作家徐四金（名字很有趣）的一本同名小說，故事正如副題所說的，是一個殺人者的故事。

故事背景是十八世紀巴黎，那時候衛生設施不足，窮人沒有福利，世界十分黑暗。男主角在全巴黎最臭的地方－－一個街市內的魚檔出生。他的母親曾流產幾次，以為今似生下的也是死嬰，怎知命硬的他卻活了下來。母親則被告她棄嬰而被處死（那時候，為何沒人想到處死母親是對嬰兒的懲罰呢？）。這個男嬰有個很特別的能力，就是他的嗅覺比別人強，簡直強得像異能人。發掘世上所有氣味是他最大的樂趣。可是，氣味漸漸變成一種慾念。他為了保存最享受的少女香氣而去殺人。與一般連環殺手不同，他不是因為嗜殺或為了強姦婦女後不想留下手尾而去謀命，他就只是單純地為了榨取少女的氣味而殺人。

氣味在這個故事中是最重要的元素。但是，要用一部電影講氣味十分困難，所以導演努力地豐富視像，讓強烈的畫面刺激我們的感官。導演用了十八般武藝來建構畫面，髒的地方十分髒，香的地方十分美。電影中十八世紀巴黎的低下階層的生活質素，比同是描述貧民區的《苦海孤雛》內的場面更為恐怖。開首那幕街市戲，將巴黎街頭的那種骯髒表露無遺。蛆蟲、腥魚、腐爛的食物、老鼠、嘔吐物，刺激著觀眾的視覺。貧困的工人每天工作十五、六小時，有病也未必能獲得醫治（除非你是老闆的搖錢樹)。男主角在染布廠工作的畫面最令人印象深刻。他前半生都在黑黑骯髒的地方度過，真善美好像從未出現過。所以，當他終於到達城市時，那對比十分強烈。他不單嗅到全新的氣味，更首次接觸富有人家，以及，少女。他接觸的第一個少女善良、美麗，卻令他沉淪。或者「沉淪」只有我們外人能感受到，他不受道德觀影響。他一生所做的事，都是為了滿足自己對氣味的慾望。

一個沒有道德觀念的角色，殺了一個又一個人，卻出奇地吸引。我猜，所有寫得好的角色都有著同一個效果。電影以他為主角，我們從他的視角出發，跟著他探索世界，感受他的喜怒哀樂，時間久了，心便會不知不覺地向著他。就好像《心計》(The Talented Mr. Riply)中的Mr. Riply 一樣，你明知他幹壞事，卻希望他不會被抓到，能達成自己的願望。《香水》的男主角做著邪惡的事，但他卻表現得很單純。旁白甚至將他的經歷描述成仿如悟道的過程。

電影的高潮一幕(真的是「高潮」)，荒誕、誇張，卻又不會令人覺得不信服，可能因為電影一早已塑造出一種魔幻的氛圍，於是，再誇張的事都變得有可能。我覺得，人既然是一種動物，會被氣味騙倒也不出奇。科學家也不時以實驗證明人會被氣味吸引。

主角是個悲劇人物，戲內一句話令人印像深刻－－就算他懂得造做全世界最厲害的香水，他永遠也學不懂愛和被愛。當他在征服全市人民時，內心卻回想是與第一位相遇的少女相遇的過程。他幻想像普通人一樣與她接觸，用正常的方法與她交往...... 如果他懂得愛人的話，他便不用想方設法保留她的氣味，因為她不會離開她。能征服全世界的滋味並不好受，因為一切都是虛空。

男主角選得很好，他表達了主角的怪異、偏執與單純。值得讚揚的還有電影音樂，音樂非常動聽，帶有一種魅惑感覺，就像誘惑人的香水一樣。香水味彷佛隨著音樂飄來。

在電影討論區見到很多人就著不同問題爭論，各有不同意見。爭辯的都是有意思的問題。好的文學論／藝術會提出問題，卻不一定提供標準確答案。《香水》就是這樣的一套戲，令人不斷思考，餘韻無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