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kiff 2018: 《腦作風雲》 (The Workshop)

前言︰
這篇的內容寫得較詳細，若打算看這套戲，看此文或會影響觀影感受。
剛看完電影時，不明白男主角安坦在想什麼，但在準備這篇文章和寫的途中不斷回想劇情，竟找到自己的答案。但文章因此越寫越長。:P
正文︰
偷懶，使用官方劇情簡介︰
//小說作家奧莉薇亞來到法國南部小城擔任寫作班導師， 帶領學生集體創作一本犯罪小說。創作過程觸及小城隨着造船業興衰的歷史。然而男生安坦挑起了針鋒相對的爭論，以虛構的殺戮情節，帶出極右思想、種族歧視、 恐怖主義、階級對立。奧莉薇亞與安坦的師生關係亦日趨緊張。金棕櫚獎得主羅倫康堤（《課室風雲》，2008） 與康城評審團大獎得主羅賓金比路（《心跳120》， 2017）黃金組合再度攜手，透過一個寫作班，把現實社會的深層次矛盾暴露無遺。//

來參加這個短期寫作班的學生，並不是寫作特別好的人。大部份學生並不是因為熱愛寫作才上課，有人直言反正失業，不如來上這個免費的班。只有一個學員說他希望將來能找到一份文字工作。而作家為何辦這個寫作班？她說想將自己擅長的事教給不懂的人，希望藉寫作讓這些學生學會多一種能力。

這個小城的學生給人的感覺是沒有出路。這城最輝煌的時代已經過去。這裡過往造船業發達，但現在大部份船廠已倒閉，更曾引發工潮。現在這裡建造的多是遊艇——有錢人的玩意。

班上的七個學生由不同種族組成，有土生土長法國人，也有移民後代，大部份是勞工階層。他們最初對老師奧莉薇亞並無好感，覺得她高高在上，是那種高傲的巴黎女人。他們對寫作沒信心，各人想寫的方向亦不同。於是作家教他們一些寫作心法，領他們討論小說的時代背景、敍事角度、兇手動機等。這階段的討論很有趣，如他們創作的一些橋段，會被作家評為美劇看得太多。這時候，學員們不大信服作家的指導。

不過在作家的努力和權威下，這些學生漸漸達成共識，決定謀殺案以小鎮的造船業為背景，動機與工潮連繫。這時，學生們的興趣來了，聽作家的話在家做資料搜集。有位更決定訪問經歷過小城輝煌時代的祖父。作家帶他們參觀船廠，大家亦嘗試動筆寫第一章。

但是，一向不合群的男學生安坦卻不認同大家的寫作方向。他不想寫此城歷史，他覺得殺人者可以沒有動機，可以純粹為殺而殺。他提起法國的恐襲事件，挑起種族議題，令外族同學感到受辱（但他卻強調自己對政治沒興趣！）。他讀出他創作的小說開首，由兇手角度描述一場屠殺，寫得很有實感。同學們很反感，覺得內容太血腥，覺得他寫作時樂在其中。老師雖讚他文筆不錯，但也暗地裡嚇了一跳。她開始對安坦感到興趣，上網社交媒體查他的資料。他一方面怕他是潛在的激進份子、危險人物；另一方面又被他吸引，想了解他的內心世界。而且她身為老師，一定要想去馴服他，不容他挑戰自己。安坦亦暗地裡對她好奇，找她的訪問來攪，找她的小說來讀，甚至有更進一步的行動......

電影令我想起奧桑的《偷戀隔籬媽》(In the House)，兩套也是關於一對寫作班師生的故事，也是老師被學生的文字引起好奇心，然後雙方進行角力。不過奧桑一心描述文字的魔力與師生對決，電影拍得一氣呵成、情節緊湊。《腦作風雲》想講的主題更多，涉及法國的種族、政治、階級、青少年成長等問題，焦點太多，情節有點渙散。電影以小說班作背景，我期待老師與學生有更多文字上的對決，而不是在現實中發生的驚慄場面。若以懸疑片來說，導演的力度不夠。但我感到他不是一心想拍懸疑片，而是有很多話想說，才令電影有點失焦。而且電影拍得像記錄片（特別是上課部份），卻又有懸疑情節，感覺有點不協調。

不過電影題材有趣，雖然中間有點沈悶，仍吸引我一直看下去。單單看老師怎樣帶學生討論和控制課堂場面也有得著。此片的演員亦好看，老師有種脆弱感，邊看邊為她擔心。演寫作班的學生的全都是非專業演員，演出自然，真要讚一下他們。特別要讚男主角安坦，他演出了這角色的神秘感和威脅性；在沉默不語時，也像在動腦筋盤算什麼。這角色也寫得好。他有不同面向︰對老師和同學充滿攻擊性，在小孩子面前是可親大哥哥，面對朋友時則顯得有點憤怒又有點cool。在與作家的角力中，年紀輕又沒有社會地位的他竟然佔上風。作家想透過為小說作「資料搜集」為名關心他，試探他是否危險份子，卻被他揭穿。最初我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對待女作家，但想起當作家在訪問時，說得自己像在拯救這班年輕人時，他那憤怒的表情，便開始明白他的心態。他討厭她的高高在上，他討厭被看成弱者，他只想與老師平起平坐。

所以，當他終於透過文字向作家表達內心所想，我覺得很動容。他那時候的眼神是誠懇的（終於），而且他本來沒需要這麼做。看戲到最後，我明白他無論多努力，也不可能達到女作家所屬的那個階層。我也終於明白他為何喜歡暢泳和打機，因為這兩個活動都令他感到力量，也令他暫忘現實。

p.s. 1導演Laurent Cantet最有名的作品是2008年的The Class。我在讀書時聽過有老師提及，卻一直無緣觀看。
p.s. 2我不明白為何作家要學生集體創作。每人寫一個教事不是較容易指導嗎？